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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章大器晚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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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口稱“商總”的潘東家,大名叫潘振承,又名潘啟(本小說裏面采用這個名字),字遜賢,號文巖,曾被法國人評為十八世紀的“世界首富”。

潘啟於清康熙五十三年出生在福建棲柵社(今漳州白礁村),其父潘鄉是一個地道的農民,家庭較為貧苦。潘鄉有五個兒子,潘啟是老大,他從小天資聰穎好學上進,但奈何為了分擔父親的重擔,在雍正五年朝廷解除海禁之後在私塾輟學,給人去當了勞力船工,但不久之後因為勤勞刻苦得到船主的賞識重用,成為了一名掌握全船的舵手。

閩南有句俗語:“行船走馬三分命”,後來的年輕潘啟積攢下銀兩來,買了自己的一艘小帆船,曾冒著巨大的風險三次駕船南下呂宋,販賣茶葉、絲綢、瓷器等物品給西班牙、英國、葡萄牙等國商人,獲利頗豐。潘啟後回到廣東,在十三行裏一位陳姓行商手下做事,他踏實肯幹精明幹練深受信任,以至於陳姓商人將全部生意都委托他來處理。再後來陳姓行商無意再經營生意,攜萬貫家財榮歸故裏頤養天年,潘啟便接下手來,並於乾隆七年開設“同文行”。

潘啟屬於大器晚成、大音希聲似的人才,這來源於他不斷的學習和專研,他精通西班牙語、葡萄牙語和英語等多國語言,與洋商做生意不用翻譯可直接對話。並且他做生意抱誠守真,言而有信,講信修睦,獲得了極佳的商業信譽,因此,洋商被潘啟的精誠所至所打動,把其稱為“最可信賴的商人”。

有了良好的信譽作保證,生意自然是滾滾而來,洋商甚至多次給潘啟開出的預付定金都在十萬兩白銀(一萬兩白銀等於二百萬英鎊)以上,最多一次甚至達到了驚人的六十萬兩白銀。乾隆二十二年,朝廷在廣州實行“一口通商”制度,規定茶葉、生絲、土布、綢緞出口只能由洋商代理經辦,潘啟更是在朝廷的手中獲得了與洋商往來貿易的特權。當年六月,一艘從西班牙而來的商船運來約十九萬兩本國的銀元,全部用來從潘啟手中購買南京布匹、絲綢和生絲等。乾隆三十三年,潘啟又與英東印度公司做成生絲二千擔的生意,獲利豐厚自不必說,此後每年該公司都從潘啟手裏購買一千五百擔左右的生絲。

潘啟雖然與洋商的貿易做得是風生水起如日中天,但他一生從來沒有染指過煙土生意,本本分分做生意,在納稅上更是分毫都不敢含糊,除了每年固定向朝廷繳納十萬兩稅銀之外,還曾一次向戶部捐了三十萬兩白銀去賑災。

乾隆二十五年,潘啟被朝廷選為廣州十三行商總,這是對他在與洋商貿易中所做出努力的最大認可,在之後不久,他又以捐銀的方式獲得“候選兵馬司正指揮”,這是一個可戴三品頂戴花翎的官銜,以致在來廣州做貿易的洋商之中流傳著“到廣東必見潘啟官”的美譽。

就是這樣一個響當當的人物,能親自來登門拜訪,並與自己兄弟相稱計議公行內聯合之事,這怎麽可能不讓高尚喜不自勝,豪情滿懷呢?

依靠上這樣一棵大樹,想來我高尚在廣州公行的出頭之日已是近在咫尺了!

送走潘啟等人走後,高尚還是難以平靜下來激動的心情,連忙跑到後院臥在床上又是噴雲吐霧了一陣子,內心的興奮才是漸漸平覆下來。

他派人找來了潘福。

“潘哥,我和你說個好消息。”

“東家,有什麽好消息?”潘福有些好奇地問。

當下高尚將剛才潘啟等人的來意及會談的大致情況,帶著十分自豪的口氣說給了潘福聽。臨了,也是不忘鼓勵著潘福說:“這回該是到了我們發達的時候了,也是潘哥你這一身本領可以光明正大地派上用場的時候到了,要知道每次有洋商要來公行訂貨時,我們都是要到場的,有了你在我可是放心多了。”

潘福聽了當然是滿心歡喜,更有些歡呼雀躍的樣子。但是,他是在替高尚感到高興嗎?

他來到高尚的帳下已經有快二年的光景了,但一直也是沒有做出什麽顯山露水的事情出來。就是與那私販煙土的洋商接洽也是好如偷雞摸狗一樣,每次見面時都是心驚膽顫,生怕突然間沖出衙門的人來將自己抓去。而這次真如高尚所說,自己可以堂而皇之地陪同東家坐在談判桌子前,與那些做正經大生意的洋商,唇槍舌劍地你來我往幾個回合當然是求之不得的。

潘福當然還有另外一番盤算。

當初高尚找到他時,是承諾幾年之內要給他開一間自己的牙行的。但跟著高尚經歷幾番折騰之後,他眼見著高尚越來越走下坡路,給他的那承諾也是眼看著打了水漂,他也就漸漸對高尚失去了信心和耐心。後來他見高尚和楚秋合作之後,高尚找他在一起商量事情的機會也是越來越少,更讓他感覺自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,心灰意冷之餘,也是產生了離開高尚的念頭。當然,他也對高尚總是花言巧語迷惑他而感到憤憤不平,他感覺高尚騙了他,把他當三歲孩子在耍著玩。

潘福想,這次公行的商總潘啟登門給了高尚機會,這同樣也是給了自己一個天大的機會,因為借此機會,通過自己一口流利的英語完全可以在公行這個大天地裏嶄露頭角,自身還有在牙行裏多年的從業經驗,加之自己靈活的頭腦,自己的作為一定是會引起商總潘啟的註意。潘啟的家業論公行裏誰家也是比不了的,並且商總的身份也是體面榮耀,非常人可比,高尚與潘啟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,完全可以用天上地下來形容,跟著誰幹都是為了碗吃,但有香噴噴紅燒肉,誰又稀得和你高尚喝那小米粥呢?

潘福此時下定決心,等待時機成熟之時,他要拋棄高尚,轉而投入到潘啟的門下,或許這也是命中註定的,潘福,潘啟,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祖宗下來的血脈!

雖然此時潘福已是想入非非,但他在內心裏也是一再告誡自己,在沒有成事之前,自己千萬不能讓高尚覺察出自己有二心來,他現在已經是非常了解高尚為人,如果被他有自己這樣的想法,輕則被掃地出門,重則有可能會被他人身報覆。

“潘哥,我找你來呢,還有另外一件事情,我想以後的煙土之事就全權委托你出面去做了,你也知道,日後公行裏的事務就夠我忙活的了,煙土這裏我是無法顧及的。本錢我出,賺了銀子一人一半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高尚很是誠懇地對潘福說。

“東家,這個,這個使不得……”潘福聽高尚讓自己完全負責煙土這裏的事情,顯得是十分的慌張,自己平日裏出面做個翻譯都是將心提到嗓子眼裏的,但他心裏有數,就是被官府追查出來也只能算上一個從犯,罪過到不了哪裏去。可如果按照高尚此時的說法,真要是前後的事情都放在肩上,那性質可就完全變了。

高尚見潘福臉上現出了驚恐之色,心下很是厭煩,但也是寬慰道:“什麽使得使不得的,這事放到別人身上我不放心,潘哥你是伶俐人,我相信你能將這事周旋得好的。再說我也是曾答應了你自己做生意的,這正好也是一個好機會。你也不用擔心什麽,江浙那裏有我堂哥兩江總督在那裏罩著,廣東廣西這裏有兩廣總督李侍堯充當我們的保護傘,都是一手遮天的人物,你大可放開手腳做事。”

“東家,我們不做這事不成嗎?我現在也沒了自己做事的念想,我輔佐東家在公行做些正經生意也就是了。”潘福唯唯諾諾地說,臉上也是不自主地現出了尷尬之色。

“潘哥,我得糾正你一下,誰說煙土就不是正經生意了?買賣,買賣,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,我們不做也終歸有人去做,只是有些人沒有硬實的後臺關系不敢去做罷了。”

高尚見潘福沒有言語,也就語重心長地繼續對他說:“潘哥,還有這公行你所謂的‘正經生意’,別看商總親自找上門來與我們商談好似給了我們莫大的面子,但生意歸根結底得靠的是自身實力,沒有雄厚的資本做後盾,一切也就只能是紙上談兵。就如這潘商總,你看他現在對我們笑臉相迎,可日後一旦看到我們實力不濟的那一天,說甩下臉子不帶我們玩也就是一轉身的事。所以煙土這裏的生意我們是必須去做的,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短期內快速地長出一身肌肉來,變成一個大塊頭之後,在公行裏自然也就沒人敢小瞧我們了。潘哥,在這件事情上,與其說我們是互惠互利,不如說你是在幫兄弟,等我在公行裏有了一番作為之後,我也是定當厚報的。”

潘福聽了高尚這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,雖然還是滿心不情願擔著那麽大的風險去做那煙土生意,但高尚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也是沒有再斷然拒絕的道理,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勉強答應了下來。

高尚見潘福已然同意了自己的想法,更是顯得親熱了起來。“潘哥,我不懂洋話,有件事還得你出面去辦,我想讓你物色兩個年輕美艷的洋人美女,我要分別送給李侍堯大人和粵海關監督滿大人,不要太在乎銀子上的事情,不惜重金一定是要找出那傾國傾城千嬌百媚的出來,最好也是能會說幾句漢語的,與這些大人能溝通得明白的。”

“東家,這事情不是我不替你去辦,實在是辦不來啊!”潘福很是無奈的說。

他見高尚有些錯愕地看著自己,也就繼續說道:“乾隆二十四年五月十九日,英國人洪仁輝要去京城告禦狀,他的目的之一是要朝廷查辦粵海關監督李永標,其二是要朝廷擴大對英國的貿易開放。後來的結果是替他寫狀子的劉亞匾被砍頭,天津知府靈毓因為收了洪仁輝兩千五百塊西班牙銀圓,替洪仁輝向朝廷遞狀子被斬首菜市口,與洪仁輝有密切交易關系的安徽商人汪聖儀父子,依照‘交結外夷罪’,被處以杖六十、徙一年的刑罰。”

“那和我剛才和你說的那件事情有什麽關聯?”高尚還是有些不解地問。

“出了這樣的事,萬歲爺認為是對洋人管理不嚴所致,李侍堯也就精心制定了《防範夷商規條》上報皇上,並立刻得到了批準。其中有這麽幾條,永遠禁止洋人乘坐轎子;外國商人在廣東居留期間,只許住在廣州城西南郊的‘夷館’裏,永遠不許走進廣州城門;永遠禁止外國人坐船在中國江河上游玩;永遠禁止外國商人在廣東境內過冬,如因故的確無法出洋,必須去澳門過冬。永遠禁止外國商人攜帶任何武器和婦女(包括自己的母親、姐妹、妻子和女兒)進入廣東,免傷風化。”

潘福說到此處,愁眉苦臉地又對高尚說:“東家,你說這種情形,你讓我去哪裏找去?”

高尚聽了,哈哈一笑,不以為然地說:“物以稀為貴,越是如此,這件事情辦起來也愈加的有意義,潘哥,你去澳門走一趟,偷偷弄進來也就是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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